林哲安大步邁出住院部的大門，迎面一股冷風刺骨，擡眼就見何詩茹正站在眼前。

她不知是在這冷風裏呆了多久，白皙的臉已經凍得通紅，眼神卻還是亮的，見了他便帶上慣有的微笑，“殷小姐沒事吧？”

“她很好。”林哲安站在原地沒有上前，“如果你有什麽不適，記得跟醫生說，開車的是殷菲，你什麽有狀況，我們會全權負責。”

“我……”何詩茹撩過長發，低眉說，“我也很好。”

“我還要去給殷菲買點吃的，失陪了。”

林哲安說完便徑自從她肩側走過，餘光都未落在她身上，何詩茹卻伸手將他攔下，“我們談談，行嗎？”

他抿唇，繼而沈聲說，“我的女朋友剛剛出過車禍，我不認為這是個合適的時機與前女友進行會談。”

何詩茹依舊保持微笑意，“這個態度，就是你談生意時候的樣子吧？哲安，我知道與你之間早已經結束了，可問題是……如果你選擇一個商業名流的千金，或是高官政要的女兒，我不會有任何怨言。”

“你與我分手時甩下的理由是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，我也承認，我們理所應然存在著階級上的差異。可這位殷小姐，也不過是區區一個普通人，她與我的背景有任何不同嗎？我不行，為什麽她就可以？”

何詩茹說話時已不自覺提高聲音，“一段感情的結束怨不得人，可你如此對她另眼相待，十足地表現出你的口是心非，我不能甘心。”

“原本你甘心與否已經與我無關。”林哲安用波瀾不驚的語氣敘述，“但同學一場，我不希望你鉆牛角尖。誠然，殷菲確實只是個普通人，論家世，她甚至比不上你。即便如此，她與你還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。”

“你所謂的階級差異，指的不過是家世和背景方面，這個想法太過狹隘。即便你此刻有著與我一樣的身份地位，你我也未必是同世界的人。我話就說到這，希望以後你能好好生活。”

他說完就走，將她一個人撇在原地。

何詩茹的手緊緊攥著她的提手包，夜色裏的醫院鮮少有人出入，面前的住院樓燈火通明。她仰起頭，見殷菲正站在五樓的窗口處低頭看她，兩個人目光相對時，她竟覺察到殷菲憐憫的神色。

流露出一絲苦笑，她隨即轉身就走。

兩天後，殷菲順利出院，體檢單各項指標都很正常，林哲安也就放心了。

值得一提的是，常總對殷菲一貫體恤，這次看她車禍住院，特批了她的假。加上過年的七天假期，她足能休息十來天了。

這不由得讓她心花怒放，構畫著要不要出去旅游一趟，可惜這個想法沒有獲得殷母批準。

“你給我聽好了，年初一要去你爺爺家拜年，年初二去你外婆家，初三初四要去你伯伯家，初五初六要去你姨家……大大小小的事情一堆接一堆的，你要是提早放假就給我早點回來幫忙，不要想著去外面玩。有大過年出去玩的嗎？反正不準！”

她焦急辯解，“可我一年到頭就放這麽一次假，親戚每年都見過了，平時也都來往，不差今年這一年吧……”

“你早上吃過飯怎麽不說中午不吃飯了？過年的就是得一家人在一塊，少一個都不行，你甭想旅游的事了，不光我不準，你爸也不可能準。”

掛了電話，殷菲悶悶不樂，林哲安正敲著筆記本電腦，瞥了她一眼說，“還是不考慮來我們公司？不忙的時候我可以放你一個季度的假，帶你玩遍整個歐洲。”

殷菲白了他一眼，看來沒有絲毫興趣。旅游的事只是她此刻一時興起，真要她閑下來不顧工作的出去玩，她也就沒那個心情了。

“對了，我父母後天從美國回來。”

林哲安言下之意，他後天起便不住對面了，殷菲收拾著東西說，“沒事，我後天也回去給我媽幫忙。她有頸椎問題和肩周炎，擦不了高一點的窗戶，而且我爸每年都要鹵不少牛肉豬肚的，我也饞了。”

他停下了敲鍵盤的手，若無其事地說，“我與父母稍微提過一次你的事，他們對你很感興趣。”

她微怔，“什麽？”

他依然輕描淡寫，“我母親說，如果方便的話，能不能見你一面？沒有其他的意思，只是單純見個面，我母親是個很好相處的人，心態也年輕，你不必有壓力。”

“與你母親見面？”殷菲一時間不能接受，“為什麽？”

林哲安合上電腦轉過椅子來面對著她，將眼鏡取下，“僅是見個面，需要理由？”

“我……”殷菲欲言又止地沈吟，“我認為不合適。到底我們是男女朋友關系，見父母這種事太過鄭重，還是在過年期間。要不我待會拿點禮品給你帶過去吧，見面就能免則免了。”

林哲安耐心勸說，“你不用那麽緊張，我可以向你保證他們不會與你提結婚的事。但退一步說，遲早也是要見面的，何不就碰個巧？”

她已經略有些不悅，“我們才在一起多久？你認為到了見父母的時機嗎？”

“時間長短不是重點，重點是有沒有穩定下來的意願。”林哲安俯身，將雙手交疊放在膝上，“殷菲，我對你的態度是很認真的，所以我希望你能站在我的立場，至少考慮一下這件事。”

她頓時覺得無力，“如果這次答應見你的父母，下一步你會要我怎麽樣？跟你結婚？跟你生孩子？辭職幫你打理公司？”

林哲安皺眉，“我沒說過這樣的話，你不要誤解我的意思，我是充分尊重你的意願的。”

殷菲言簡意賅，“我的意願就是暫時沒有結婚的想法，所以見父母的事我不會考慮。”

他不依不饒，“你是沒有結婚的想法，還是沒有跟我結婚的想法？”

殷菲覺得他蠻不講理，“你能不能不用這種態度跟我說話？我們才在一起多久，你就準備要綁我一輩子了？憑什麽？”

他變了臉色，三兩步走上前扯過她的手腕，眼裏隱著慍怒，“我需要綁著你？在你眼裏，我是在向你逼婚不成？”

殷菲也不甘示弱，仰頭與他對視，“不然你這是什麽意思？”

林哲安徹底被她激怒了，一把將她按到墻上，聲音仿佛是從吼間壓出，“我也有我的耐心和底線。”

殷菲沒讓他這個架勢嚇住，反而冷了眼，“我們在一起不過三個月，你是想告訴我，你的耐心和底線就到這？”

“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。殷菲，我們的關系已經讓你矯枉過正，你跟我是情侶關系，你得認清這一點！”他將她鉗制住，一定要她聽完他的話，“結婚的事我承認言之尚早，但我現在做的打算也不過是想為我們將來盡早鋪路。”

“以後的事本該順其自然，需要你鋪什麽路？”殷菲拿手推他以和他保持距離，笑容裏倒是一番風情，“你想結婚，多少女人會湊上來，何必強拉著我？我不妨告訴你，接下來五年內我都沒有結婚打算。”

林哲安覺得這個女人簡直不可理喻，“什麽叫我強拉著你？難道我跟你在一起就是為了找個人結婚？”

殷菲也知道剛才那句話說重了，她撇過臉，淡淡地說，“我有我的人生規劃，每一步我都設想地很仔細，不希望有任何變故。我們或許進展順利，但不代表我就為此要跟你結婚，我的計劃需要一件一件去完成，而人生很長，我不著急婚姻的事。”

“所以現在……我不可能與你去見父母，這會打亂我的節奏。”

林哲安的表情已經有了松懈的跡象，他若有所思地看著殷菲，薄唇緊緊抿著，放開了對她鉗制的手，微微垂眼，“看來想要在你的人生裏占有一席之地，實在是件難事。既然不肯跟我去見父母，那就答應我另一個條件。”

殷菲瞇了瞇眼，“你說。”

他說，“今年夏天我要回美國一趟，大概逗留一個星期左右，你陪我一起去。LA陽光海岸不會讓你失望的，我想帶你出去逛一逛。”

殷菲頗為可惜的表示，“大概沒辦法一起去，我年後有工作，可能會去非洲，回來的時間不定，大概是三年左右吧。”

林哲安不能置信，“為什麽要去非洲？常總定的人選？”

“我自薦的。”殷菲微笑說，“這是個好機會，我能拓展不少人脈關系，回來的時候在公司的地位自然也不一樣。”

“這麽說你就這麽決定了？”林哲安的眉頭緊擰，“你都不考慮要不要跟我商量一下？”

“這是我的工作。”殷菲對他突然的態度轉變不能理解，“你生意上的決策也不需跟我商量不是嗎？”

林哲安氣結，頓時無話可說。

“你認為自己要出國三年這件事跟我無關？”他恨恨地咬著牙，套上了自己的大衣，“可以，你要做什麽都與我無關，隨你自己高興吧！”

他說話間就拿了手機鑰匙就要走，出門前回頭感慨著說了一句，“殷菲，你捫心自問，有沒有尊重過我。”

殷菲怔怔地站在原地，舉足無措地看著大門緩緩關上。

作者有話要說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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